Spectre

小男孩蜷缩在床头，在摇曳的暧昧光线下读着一本童话故事。

胖妇人快步走进来，抽走了男孩手中的书本，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到男孩的下巴下边，有些无奈又有些头痛地抱怨着：“雷蒙德，快点睡觉，大半夜的看什么童话，还像小孩子一样。”

“可是，妈妈，这个世界真的有龙存在吗？”男孩瞪大了眼睛期待地问道。

“你这傻小子，那都是骗人的把戏，专门欺骗你们这群小孩子而胡编乱造的故事，你还当真啦？”妇人摇了摇头，端起烛台吹熄了火苗，在黑暗中吻了吻男孩光洁的额头，“晚安，孩子。”

 

妇人的脚步渐渐远去，直到她阖上自己卧室的门扉，男孩睁开了眼睛，明亮澄澈的双眼中分明写着对母亲回答的不屑置辩，但又苦于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尽管如此男孩始终坚信童话中的龙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像hiccup这个驯龙勇士的传奇经历一样。

 

男孩悄悄地爬下床，尽量放轻脚步，一步三挪地来到窗台边，在皎洁的月光下再次打开了童话书。

 

为了向族人证明自己的实力，Hiccup不得不用捕龙器射向在夜空中翱翔着的一头龙，那漆黑的身躯仿佛能够融入夜色般浓重，Hiccup认定这头龙是特别的，他的心随着离弦的箭一样激动万分。当锐利的箭矢击中那头龙，那头龙像破败的风筝那样栽到地上时，Hiccup差点兴奋得想要向所有人炫耀他的战绩。

 

他迫不及待地在树林里寻找奄奄一息的巨龙，那身漆黑让Hiccup一眼就看到了它，Hiccup走近它时，它正颓然地趴在地上。

这就是夜煞，这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龙，Hiccup的心狂跳了起来，他举起了手中同样锋锐的匕首。

他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了，然后他看到了夜煞反射着月光的明亮纯净的眼睛慢慢盛满绝望的恐惧和视死如归的决心。

Hiccup终究没能痛下杀手，他没法杀死一头已经受伤的龙，尽管这样做无异于坐实了自己是首领的一无是处的废物儿子，冒大风险将自己置于死地，因为夜煞是一种最危险的龙种。他知道这点，却仍然选择将龙放生。

 

真不愧是勇士，勇敢且聪明，还很善良。男孩抚摸着发黄图片上的瘦小勇者，hiccup和男孩一样拥有一头深栗色的头发，孱弱的四肢和苍白的脸色。

 

“你在干吗？”

“哦，我只是拿一块儿尝尝味道。”

爸爸的梦呓差点吓得男孩抖落了手中的书本，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动静，男人翻身的动作和床板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同时响起，过了一会儿，熟睡的鼾声透过薄薄的门板和过道传来，男孩暗自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着了地。

 

 

“嘿，小伙子，该起床了。今天是星期一，你该去上课啦。等一下，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不会又趁我们睡着了以后在偷偷看书吧！”胖妇指着儿子显而易见的黑眼圈，皱起了眉。

“没有，妈妈，你看错了。”男孩一骨碌爬起来，逃也似的冲进盥洗室洗漱完毕，整理好衣服后叼起一片吐司就着急忙慌地出了家门。

 

“嘿，伙计，这么急干嘛？”有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用轻松的调子吹起了口哨。

“考文垂，你相信龙存在吗？”男孩迅速地嚼完嘴里的食物，被噎得差点顺不上气。

“什么，龙？哈哈哈，雷蒙顿，你是不是做梦把你梦傻了。怎么可能存在啊，想想就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啦！”考文垂笑得合不拢嘴，用力拍着男孩瘦弱的脊背，“你倒是说说看龙长什么样，你帮你参详一下。”

 

“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信。”男孩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

 

放学后，男孩又津津有味地读起了童话，此刻的Hiccup已经为那头夜煞——Hiccup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没牙仔，装上了尾翼，这样夜煞就能再次飞翔。Hiccup和没牙仔一起玩耍，一起翱翔于碧空，一起捕鱼，他们俨然成为了一对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就好像他们是彼此的影子，谁也不能离开谁。

夕阳下，他们并排坐在山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Hiccup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微微后仰，而没牙仔用它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着暮霭沉沉的远方，像猫咪那样乖巧地蹲坐着甩着尾巴。

 

男孩跳过了几页，迫不及待地想看故事的转折点，然而故事的结局却是没牙仔被龙王控制，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人类，甚至遗忘了Hiccup这个挚友，还害死了史图依克。

画中的没牙仔双目血红，嘴里喷射着离子球，而Hiccup伸出手臂试图触碰它，一旁的父亲沾满血迹的尸体触目惊心。

男孩不可置信地颠来倒去地看着这个结局，确信这幅图是这个绘本的最后一页，大失所望一般垂头丧气地将童话塞回包里，慢吞吞地走回家。

果然童话都是骗人的，男孩泄气地放下背袋，朝着招呼他打下手的母亲走去。

 

时间缓慢地流逝，每一天男孩更加笃信驯龙勇者最后和夜煞重归于好，因为每一段挫折和困顿都是暂时的，而勇者坚定不移地勇往直前直面艰险，肯定能够克服困难。男孩在周六祷告完毕之后，独自前往小镇的图书馆，查阅驯龙高手的故事，在男孩心里Hiccup的冒险还远远不到完结的时候，他确信这个故事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而不是像绘本上画出来的那样让人遗憾。

 

镇图书馆很大，一圈靠墙摆放的书橱直直通到楼顶，珍妮太太从柜台后抬起脸，把滑下鼻梁的眼镜推正：“嘿，小伙子，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早上好，珍妮太太，我想找关于驯龙高手的故事，不知道在哪一层可以找到？”雷蒙德露出讨喜的微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们是被封尘的那类书，因为没人相信那个疯疯癫癫的皮特斯在他晚年编出来的鬼玩意儿。至于龙，因为没人见过它们的真面目，我也不能判断它们是否存在。呃，其实我也好奇过，不过啊，这都是往事啦！那些书它们在七楼最靠近过期报纸的那块，你可以去找找，或许能够找到那么几本。”珍妮太太翻过又一页小说，用放大镜对着书上的字使劲儿瞪着眼睛看。

 

“谢谢你，珍妮太太，打扰了。”男孩兴冲冲地小跑着上楼，那股雀跃就好像在圣诞节收到一套拼图那样乐不可支。

 

“奇怪的孩子，哎。”珍妮太太看着男孩的背影，不置可否地摇头叹气。

 

男孩在一堆积满灰尘的报纸堆边上找到了卷边泛黄的故事书。

它们静静地被遗忘在时间的这端，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许它们已经等了很久才等来了这唯一一个坚信故事结局的读者。

男孩惊喜地拂去层层蛛丝和煤烟般厚重的尘污，轻轻摩挲着硬壳封皮的书本，感觉时光又倒流回了那个时代，那座名叫博客岛的神秘岛屿以及维京人和他们形形色色的龙安静祥和地生活在一起。

Hiccup用真情和信任呼唤没牙仔，没牙仔终于摆脱了龙王的控制，与Hiccup和维京人们合力击杀了龙王，取代它成为了新的龙王。

当Hiccup和没牙仔凯旋，族人和母亲热烈的迎来了他们的英雄，而Hiccup的女朋友——碧翠丝给了Hiccup一个爱意满满的拥抱，族人们都起哄让他们结婚，热闹和高兴在空气中沸腾，而没牙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有点寂寞，因为Hiccup不再是它的，而是属于整个部族。

 

成为族长后，Hiccup需要考虑更多事，管更多人，就没有很多时间陪没牙仔玩耍。没牙仔渐渐受到了冷落，它得习惯一个人翱翔、捕鱼、玩耍，而Hiccup不仅要安排所有族人和龙的起居，还要匀出时间陪碧翠丝，讨论他们的未来和部族的发展。

 

有一天，没牙仔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条纯白色的母龙，她是如此美好，几乎夺去了没牙仔所有的注意力。没牙仔几乎天天都去和母龙玩耍，以期引起母龙的注意。Hiccup察觉到了没牙仔的异样，跟踪他找到了那条母龙，当母龙看到Hiccup时，朝他怒不可遏地碰射离子球，没牙仔朝母龙发出叫声，他的视线毫厘不差地黏着那条龙，小跑几步想要跟上她，母龙低低地盘旋着飞行在树丛上空像是惊吓过度，一连吐出了好几个破坏力极大的离子球，没牙仔看到Hiccup应接不暇的狼狈样，调转方向掠到Hiccup身边一把捞起他躲避白龙的攻击。

“嘿，伙计，你喜欢那头光煞吗？她确实很漂亮，那么亮的白色，你在追求她吗？”Hiccup被没牙仔放到一块岩石上，甫一站定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没牙仔高兴地一跃而下，从这块岩石跳到那块，从这根树枝跃到那根。

 

“请读者们注意，已经到了闭馆时间。请把书本放回原位或者到前台登记借阅等相关事宜。”广播里循环播放着通知，提醒人们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

男孩意犹未尽地阖上书本，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背袋里。

等到他下楼的时候，珍妮太太从书本上抬起浑浊的眼睛，“怎么样啊，有没有找到你要的书？”

“有的，我可以借阅它吗？”雷蒙德从包里捧出那本老旧的故事，将它献宝一样递给珍妮太太。

“好的，小伙子，你需要填一下表格和借阅卡，填完了你就可以带走它了。”珍妮太太从抽屉里拿出表格，然后翻到书本最后的借阅卡插卡处拿出借阅卡，和一杆鹅毛笔一并推到雷蒙德面前。

男孩拿起书本，朝珍妮太太露出微笑，“晚安，珍妮太太。”

珍妮太太慈祥地笑了起来：“晚安，雷蒙德，愿你能够在梦中找到你的龙。”

 

男孩高兴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经过黑洞洞的小巷子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有一群小混混盯上了他。

“看到了吗，就这个了。”打头阵的男孩说。

其他男孩点了点头，在黑暗里脚步声从四处消失了。

打头阵的男孩堵住了雷蒙德的去路，其他人在后面包抄过来。

雷蒙德从来没看过这架势，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呆愣住了。

“你们要干吗？”雷蒙德的声音在发抖，他实在太害怕了，根本没有想要与他们抗衡的想法。

“拿点钱用用，你有吗？”那男孩指示着兄弟们包围雷蒙德。

雷蒙德吓呆了，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他的脊背被冷汗悉数濡湿。

“看这怂样，我们抢了他的袋子看看里面有什么，他也不会有异议。”打头阵的男孩一把扯过袋子，翻了一阵只找到了一本半旧不新的圣经和一本借来的驯龙高手的童话。

“切，这算什么啊，这怂包穷得一个子儿都没有。”男孩不耐烦地哗哗翻着书页，雷蒙德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说话，那本故事要被扯烂了。

果然，随着呲啦一声，书页被男孩撕了下来并粗暴地揉作一团，嫌弃地丢在脏兮兮的路上。

“揍他，我们什么都没捞到。”男孩恶狠狠地继续撕书，并把撕下来的书页撕成更小的一片片，雷蒙德被揍得趴在地上，看着纷纷扬扬撒了一地的纸片，他的心比身体更疼。

如果是勇者，会怎么做呢？雷蒙德徒劳地抱着头部，悲伤像潮水漫过他。他肯定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并且把混混打得屁滚尿流。

雷蒙德却只能护住头部以避免受到重创，这是多么讽刺。

 

等到混混们离开，雷蒙德拾起圣经和破碎不堪的故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在霞光漫天中走回去。

 

 

3天后，雷蒙德不得不前往图书馆，希望能够补救图书馆的损失。

珍妮太太安抚地笑了笑：“那这样吧，小伙子，你能帮我去山上采点草药吗？是长在北方阿克索思山上的风雪草，专门能够治疗眼疾。你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够来这里上班都已经是极限了。”

“好的，交给我吧，珍妮太太。”雷蒙德睁开他略显青肿的眼皮，将看完的书本还给珍妮太太。

Hiccup和夜煞击败了猎龙人和他的同伙，幸福地和碧翠丝生活在岛上，他们解放了所有的龙，把它们放归自由。

“嘿，伙计，你会好好的，你们属于自由，谢谢你一路的陪伴，再见了，没牙仔，我会想你的。”Hiccup抚摸着夜煞的脸，蹭了蹭它的脸颊，轻抚它的下巴后拍了拍它的前腿，“我很幸运有你的陪伴，真的。”没牙仔腾空而起，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曾经瘦弱的小男孩，如今的博客岛首领，最优秀的驯龙者，在这分别的一刻，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热泪。没牙仔没有停留，它拍了拍翅膀，跟上了落在群龙后的光煞，互相追逐着没入灿烂辉煌的夕阳，就好像它们生来如此，自由自在。

 

很多年后，Hiccup协同家人在海中航行，他突然看到了他的老朋友，夜煞那惹眼的黑色和光煞纯净的银白辉映着彼此。

Hiccup激动地对碧翠丝说：“看，我们的老朋友回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Hiccup的话，夜煞盘旋着俯冲下来，欢快的拍打着他的肉翅捧起一些水抖落到Hiccup的身上，“wow，你还是这么调皮，没牙仔。”没牙仔抓起Hiccup向上腾飞，而Hiccup捞起儿子和女儿，把他们放在没牙仔的背上，孩子们兴奋得大呼小叫，而Hiccup也跟回到过去似的在空中放声大笑。

 

光煞飞到夜煞身边，还带着几只黑白相间的幼崽，Hiccup冲几个小家伙们露出幸福的微笑：“你们好啊，小家伙。”其中一只小夜煞抖动着他的小翅膀，吃力地对扛着风的阻力，“嘿，放松，小没牙，你得学会感受风的走向，再依据它的风速调整煽动你的翅膀的频率，这样飞不会那么吃力。”

女儿伸出手碰了碰幼龙的头，兴奋得大叫：“它们好可爱啊爸爸。”

儿子却有点害怕似的缩在Hiccup的怀里，Hiccup劝哄似的说：“别怕，奶嗝，夜煞和光煞都很善良，所有的龙都不会主动伤害人类，它们是比人类更友好的生物，远比人类友好。你看。”Hiccup抚摸着飞行中的光煞，光煞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

奶嗝终于扛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怯怯地伸出了手掌，他慢慢地靠近小夜煞，幼龙鼻翼翕动闻了闻他的手，慢慢慢慢地靠近，然后在他的手上蹭了蹭，那光滑柔嫩的触感惹得小男孩一阵惊喜地大叫：“爸爸，它们好可爱。”

 

“是吧？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它们，你们可是驯龙者的后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