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tre

孑然一身 空空如也
胆小鬼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阴影之下

重修1.0


5小时前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晨雾把远近的建筑玻璃涂上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街上半个人影都瞧不见,七叶树在萧索的街上孤零零地生长,有些枯萎的叶片从树枝上落下来。

街边的小报亭里亮着灯,昏黄的光晕下有人在整理货物,发出乒乒乓乓地响声和粗重的喘息。码放在路边的被麻绳捆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报纸在风中猎猎作响,风吹起的报纸一角上印刷着今天一早的日期。

当男人走进近,他俯身捋平报纸的边边角角,赫然看见了头版头条上的几个不管是为了卖点而夸大其词的噱头还是某个居心叵测的编辑为虚张声势而胡编乱造的大字:震惊!前特别探员威尔·格雷厄姆竟是巴尔的摩连环杀手模仿犯。旁边附着的一张证件照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常年失眠的青色眼袋清晰可见。当你注视着他的时候,好像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呼之欲出的身心俱疲。

男人慌乱而粗鲁地抽出第一份报纸,上面的勒痕好像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恶意中伤和无中生有的诽谤,那些字像蛆一样在他眼前不安分地扭动着,他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和不适继续阅读那些荒谬想象,这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报亭主人没有停下整理货架的动作,仅瞥了男人一眼,用平板而疲惫的粗砺声音抱怨了几句送货员的缺席并懒洋洋地丢出一句:“一美金。”


男人仿佛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从皱巴巴的夹克里掏出一枚硬币丢在那堆报纸上头,报亭主人用混浊的目光仔细看着男人,但男人不等对方打量清楚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不详之地。


10:03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被认为是有罪的。除却一些陈年旧事,拿最近的那桩命案来说,我身为一个警察兼嫌犯,东躲西藏,在逃。即便我只是误打误撞地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被人告发,接踵而来的侦讯和传唤,无休止的调查取样,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到有条不紊。这都是你造就的,杰克。不不不,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真的是个连环杀手。


“我突然很想放声大笑,为世界和平以及几件微不足道的命案。你知道,杰克,从前我一直把找到罪犯当作第一要务,秩序,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让人安心,可是有谁让我安心睡个好觉?没有人,那个让我陷入桎梏的人是你,而你却不愿意当我的拯救者。所以,我思考良久,并想明白一件事,我活着就应该及时行乐,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自己的本能。我一度好奇,怎样打破这样的宁静安详,难道就没有人对混乱和突发事件产生兴趣吗,是社会的倒退还是人性被磨灭,我一直在追寻答案,然而一无所获。”


录音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音敲击着鼓膜,杰克觉得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威尔像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威尔还是那个优秀机警的探员。然而——


“大概是因为我在老去,不能随心所欲地肆无忌惮了吧。当生命不再具备活力,心向往之而力不能行,这是比当头一棒更可怕的事,就像核辐射长时间破坏有机物体,把一切健康的完好的破坏殆尽。


“其实人的行为在不同时期衡量的标准都不尽相同,如何评判一个人是否道德败坏,一千个人就会产生一千个应有尽有的答案。人对待他人总是极尽苛责之能,却唯独对自己百般纵容。


“我被你们抓到巴尔的摩州立精神病院,鉴定为一个具备反社会人格倾向的病患,我坐在弗雷迪里克对面,看着他翕动出声喋喋不休的嘴唇,我拿起那支被我反复削尖的铅笔,直直的从他的一侧脸颊贯穿到另外一边,顺便还串起了他的部分舌头。我看着血喷涌如注,医生惊恐错愕,瘫软在椅子里,企图用手捂住伤口,显然这是徒劳无功的举动。你真该看看他的狼狈不堪的蠢样,杰克,他简直愚蠢透顶。我计算了距离,医生够不到警铃,他的手在椅子上和墙壁上留下了血迹,斑斑点点绵延成一幅画卷。


“如今我已不再置身事外,把它当做游戏。而是参与其中,亲力亲为,感同身受,这感觉如此鲜明有力,我好像在冰雪茫茫的极地第一次窥见极光的震撼绚丽。


“我光顾了一下报亭,你知道,我从来对报纸之类绝无半点兴趣。但是,弗雷迪·劳兹仿佛非常清楚我的弱点,她把我写成一个完完全全的精神变态者。当然,那份报纸后来应该在某个角落里,等待被回收以再次成为某个出言不逊的下作记者的垃圾宣言。这之后我来到加油站,看着工作人员给一辆私家车加满油,他那顶愚蠢的帽子扣在过分肥头大耳的脑门上显得十分滑稽,再配上熬夜带来的黑眼圈和疲惫神色,简直叫人忍不住嘲弄一番。当然,就我这样言辞犀利又不失偏颇的刻薄评论家而言,这样的视觉狼藉普遍存在于生活中,早已屡见不鲜。


“我进入加油站附属的便利店,拿了几条毛巾和一条面包,一盒鲜奶外加一瓶酒精。我观察到营业员在我进入之后总是将眼神若即若离地黏在我身上,我不清楚是因为血腥味的金属气息太过明显,还是我的长相足够讨厌得引起他人的警觉。不过,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观察审视我,以为自己是个敏捷优秀的猎人。可惜,事实并非如此,简直糟糕透顶——像这个门外汉那样不等自己察觉就被突然逼近的猎物撕碎啃噬。卓越的猎人从来只会从容不迫地看着猎物在恐惧和惊愕或者绝望中不择手段地苟延残喘。我把东西放在桌面上给他扫描,他的手在扫描的时候略微颤抖,这一瞬间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之后他将所有东西装袋,用强装的镇定对我说:“31美金7每分,先生。”


“我从容不迫地从皱巴巴的夹克内袋取出皮夹,抽出两张20美金放到桌面上,避免了和这个可怜人的肢体接触,他看起来都快吓坏了,而我并非喜欢猎物过度惊恐万状,这让他们看起来既渺小又软弱,我很清楚我会丧失与他们在一场追逐游戏中原本应该带有的激情和乐趣。”威尔用呷呢的目光看着杰克,那样子真叫人不寒而栗,眼神中毫无温度,连人性的影子都瞧不见一丝一毫,就好像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所有言语都是蛊惑人心的谬论。


“等等,之后我们都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转变了你,威尔,你得告诉我真相。”杰克关掉了录音机,带着怜悯和不可置信看着威尔。


“我告诉你了,杰克,所有事情都是汉尼拔策划的,你不信,你从来不信我,杰克。这取决于你。”威尔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眼睛,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辨,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显眼。


“别无选择,威尔,你没有给我们任何机会,拯救你的机会。”杰克苦恼地扶了扶额角,他这几日可真是忙得焦头烂额。 更何况还有弗雷迪·劳兹在这件微妙的事情上尽可能地煽风点火。


有人敲了敲审讯室的门,进来的是普莱斯,他招了招手,杰克站起身,“加油站里的那个店员,死于刀伤,左心室被扎穿,脾和肝脏被扎了十几刀,他的胃被取走了。”


“真正的食人魔出现了吗,还是模仿犯?”杰克意有所指地看了威尔一眼,后者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他们都出去了,审讯室里又只剩下威尔一个,他好像生来孤独,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威尔,杰克也很痛苦,你知道上面给他的压力很大。”贝弗利压着他去往又一个牢笼,一个专门给最危险的囚犯设置的牢房,配有多个社工,他们身强力壮、孔武有力。


“是吗?他会为我争取到什么,我们拭目以待。”威尔掐灭了贝弗利给杰克开脱和解释的机会,贝弗利悻悻地闭上了嘴,之后一路无话。


几天很快过去了,牢房里换了一波又一波探监者。威尔一概不见,他把自己锁起来,在自己的城墙里做一个安静的游魂。


“早上好,威尔。”汉尼拔身上的须后水味传入鼻端,威尔厌恶地皱起眉头。他装作充耳不闻,他想象现在身处一个空旷的草地上,阳光从头顶洒下,山毛榉树上有松鼠上蹿下跳,挤挤挨挨的秋海棠和万寿菊姹紫嫣红连成一片。


“我可以把你弄出去,你知道我可以,威尔,你相信我吗?”汉尼拔的手握住冰冷的不锈钢栏杆,他几乎可以嗅到威尔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和浓浓的悲伤。


“我不会相信你了,汉尼拔,我甚至没有想起你。”威尔微微偏过脸,露出半带着悲怜半带鄙视的微笑。


“我可以证明,你会获得无罪释放的机会。但你要为伤害了弗雷德里克而被上诉,你可能会被判入狱留待观察一两个月。”汉尼拔上前几部,他现在能清晰地闻到威尔身上的酸酸的汗味、连夜奔逃的泥土气息、以及不言自明的疲惫困顿。


“你走吧,汉尼拔,收起你的惺惺作态,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是我的克星,我怎么会没想到呢,我可真是愚蠢,你骗得了我一时,但你休想再把我骗得团团转,你不能这么做了,汉尼拔,我们完了。到此为止。”威尔的怒气噌噌地增长,引得护工前来查看,“莱克特博士,你的探监时间已到,请走吧。”


“你会知道的,威尔,我无意将你逼迫至此。”汉尼拔的声音随着脚步渐行渐远。


威尔依稀能够听到护工们互相天天时候不经意泄露的信息,又出现了命案,死了几个人,被取走了内脏。他的牢房门口的人来了又走,一天有好几个专家到访和他详谈,他们恨不得想挖开威尔的脑子看看其中的构造。


这之后,威尔在一个阴沉沉的下午被一个魁梧的护工架出老门,那人坚毅的侧脸写满不情愿,“你被释放了,先生,请走这边。”


威尔早就对任何事无动于衷,他呆滞地盯着门外的世界,仿佛在打量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


一辆宾利滑到面前,里面的男人西装革履,贴心地为威尔打开另一边车门,并温和地致意,“请上车吧,威尔,我很高兴能够为你做一顿可口的午餐。”


威尔眯缝起眼睛,这阴影之下,终是能见到温暖的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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