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tre

孑然一身 空空如也
胆小鬼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众向偏离

03

须臾之间,这人的眼神在暮色里显得清亮,像口幽幽古井般朝我看,我心里一阵哆嗦,想来这时候遁迹溜之是不大可能了。

 

果然这人翩跹一笑,混不知体统地坐在地上打量我手中凉透了的红薯:“兄台,小弟现下肚子委实饿得慌,能否将尔手中的红薯赠与我,来日定拿钱奉还。”

 

我想这厮还真把我当成乐善好施之辈,如斯厚脸皮地开口讨要,哎想我这些年来也没作甚善事,当是把这红薯赠了乞儿,也不与他计较。

 

那人慢悠悠站起身,抖了抖那身藏青色的袍子,拍拍袖口的泥灰。一张挺俊的脸此时粘满了泥垢草屑,他浑不在意地抹了抹脸,朝我伸出手来,蓦的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礼数。顺势改作抱拳一揖,微躬身:“在下程景渊,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兄台海涵,敢问兄台名讳望与足下结交。”说罢定定的看着我,一双美目水波流转,似会汩汩流出水来。我的心肝颤了颤,心说敢情现在的书生都越发神似姑娘了,不得了不得了。

 

晚风袭面,沁凉入骨。我点了点头,欠身说:“在下宋谦,看兄台应是读书人吧,怎的灰头土脸的被一只狗追上了呢?”顺便将红薯呈递与他,他倒是毫不谦虚地接过去。

 

程景渊大喇喇地咬了一口:“唔,莫提了。我虽然习读圣贤书,但也是被我爹逼迫,吾之志向为一员武将,但奈何我爹乃一文官,素不喜打打杀杀,也瞧不起兵卒粗鲁彪悍。故而吾兄弟三人都习字作诗,不曾习得一星半点武艺,说来惭愧,此时我竟被一条土狗追得满街抱头鼠窜。”

 

天边的星子明明灭灭,忽隐忽现。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我略尴尬地笑了笑道:“在下还未用过晚膳,若不嫌弃,兄台愿不愿与我一道去饭馆里面将就一顿?”

 

程景渊眨了眨眼,很不好意思地说:“在下怎的好意思再让兄台请客,我已经吃了宋兄你的红薯,万不该再承蒙好意。”

 

我忙道:“相逢即是有缘,这边厢谦让来谦让去,就是真耽误时辰。这顿就当你我二人结为兄弟的庆宴了吧,你可莫要再推脱了。”

 

程景渊便不再推辞,与我走了一程之后,寻了一家客栈。在大堂里就坐后点了两三个小菜,要了一壶米酒。我和程景渊互敬了几回酒,叙了会儿话,便大块硕朵吃起来。此时我可当真饿了,我眼前不禁跃出我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干下人无奈摇头的怜悯与可惜。我晓得,这怜悯与可惜都是对我爹表露的,他们亦认为我爹这么大有抱负的一个文人,怎的就生出了我这种不思进取的小混混。

 

吃罢了饭,我二人在客栈门口作揖告别。临了我转身之际,程景渊温文一笑:“宋兄,来日方长。我隐约觉得我们缘分未尽,应是再会相见,到时再与你讨教学问。”


我亦一揖:“程兄所言极是,待来日再会,你我都能有所功名,不负父母厚望。”我目送程景渊离去,昏黄灯笼光芒打在他颀长的身上,却有一种风雅飘忽欲出,忆起其言语种种,觉得程景渊非常人,不似他的举止表现的这般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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